十九世紀末,法國發生了一件大冤案——「德雷菲斯事件」,不但影響法國政治長達百餘年,甚至還對二十世紀以色列建國產生推波助瀾的作用。而左拉對於此案投入極深,不但頻遭死亡威脅,最後也可能因此案死亡。今天不聊藝術,請跟著我一起看,知識份子良心改變國家未來的故事。
案件肇始
1894年9月,法國情報部門供稱,在德國駐巴黎大使館的垃圾桶撿獲撕成碎片的「備忘錄」,上面載有法國軍事機密武器的資料。經過幾位專家對這份「備忘錄」的筆跡鑑定,他們認為亞爾薩斯出身的猶太裔上尉阿爾弗雷德・德雷菲斯(Alfred Dreyfus,1859-1935)涉有重嫌。隔年2月,在未經公開審判之下,德雷菲斯被判終身監禁。許多軍方人士覺得刑罰過輕,對於叛國重罪已改為非唯一死刑頗感無奈。判決確定後,德雷菲斯被帶到原單位進行革職儀式,他們當面折斷他的軍劍,拔除軍服上的官階,命他緩慢地走過昔日同僚的面前。羞辱的流程結束後,押解他到數千公里以外,位於南美洲法屬圭亞那的惡魔島(Île du Diable)服刑。
起先,這樁叛亂案從一份反猶太人的報紙[1]報導出來,沒有激起什麼漣漪。當軍方到德雷菲斯家中搜索的時候,主導調查的帕帝少校(Major Du Paty de Clam)警告嫌犯的妻子:不得向任何人透露這項軍事機密,威脅只要說出一個字,就會引起歐戰!她驚恐過後,敦促遠在亞爾薩斯的馬丘(Mathieu Dreyhus)——德雷菲斯的哥哥——速到巴黎一趟,告知有急事詳談。馬丘深信弟弟的清白,決定放下一切,四處奔走,展開拯救行動,但進展有限。
內部情報主管起疑
一年半以後,軍情處主管因病離職,由皮卡爾(Georges Picquart)中校接任。有一天,所屬單位截獲一份洩漏給德國的情報,署名人是反間諜情報官伊斯特哈奇(Ferdinand Walsin Esterhazy),教人驚訝的是,信函的字跡和軍方把德雷菲斯定罪的備忘錄字跡相同。 他覺得這份情報非同小可,因為主導德雷菲斯叛國案的帕蒂少校正是所謂的「筆跡學專家」。當時,帕帝少校為了強化起訴的公信力,還找了一位著名的人類測量學專家[2]參與,這位人類學家認為備忘錄字跡雖與德雷菲斯的平常書寫的形態不同,但涉嫌人懂德語,處事冷靜俐落,有能力編造不同字跡,就他的判斷,應是出於同一人之手無誤。
皮卡爾懷疑有人幕後操縱此案,於是不動聲色地暗自調查,他發現伊斯特哈奇的確是因為缺錢而售予德國情報的事實。在審慎地向上級報告此事,說明德雷菲斯的無辜後,他不但得不到回應,反而遭到跟蹤隔離,之後更被調職到突尼西亞。
記者與副議長調查
與此同時,德雷菲斯的哥哥馬丘也從不同管道獲知內情,向軍方投訴,對方反而牽扯馬丘的筆跡和「備忘錄」雷同,編造德雷菲斯正是利用馬丘的筆跡書寫情報,但這個恫嚇伎倆並未得逞。馬丘將所知的內情整理給一位猶太裔記者拉札爾(Bernard Lazare),記者在不受審查限制的布魯塞爾揭發了軍方處理此案的黑幕重重。馬丘另外還向出身家鄉亞爾薩斯的國會副議長謝禾-蓋斯特納(Auguste Scheurer-Kestner)投訴,副議長遂在國會痛陳這件醜聞,終於引起大眾的注意。
軍方發動鬥爭
1897年初,軍方不得不做出回應,表面上準備召開軍事法庭,傳喚伊斯特哈奇;背地裡,戰爭部長發動數條鬥爭路線,包括:羅織更多德雷菲斯的祕密檔案,像是假造通敵事證,誣陷腥羶的同性戀行為[3];他再找三名筆跡鑑識專家,強化德雷菲斯罪證;向皮卡爾中校提起洩露軍事機密及涉嫌幕後主謀的訴訟;發動反猶勢力、愛國主義媒體的輿論戰,進行人格毀滅的道德審判。
這時,多數大眾對德雷菲斯的支持者感到不齒。軍方鋪天蓋地的遮掩操作會如此順利,與當時的社會氛圍有關。儘管普法戰爭(1870年)已經結束二十多年,但戰爭的結果造成亞爾薩斯和洛林兩省的割讓,法國人民莫不引以為恥,羞憤難耐。現在,經過多年的整備,法國的軍力逐漸提升,政府在不久前和俄羅斯簽訂法俄同盟,準備聯合對抗德國的野心。然而,強化的軍權造就對共和民主體制的輕蔑。德雷菲斯事件,正好給軍事系統一個摩拳擦掌、展現實力的舞台:共和政府沒有他們,怎麼有本事和其他帝國周旋對抗?盱衡局勢的總統當然只好勉力迎合。
此外,德雷菲斯的個人背景挑動了「國族主義者」的敏感神經。他出身於法國割讓給德國的亞爾薩斯,通曉德語,有瞭解敵國文化的優勢;他以傑出的成績在巴黎綜合理工學院畢業後,投身軍旅,非依循貴族軍校的體系陞遷上來,血統不夠純正,是個相當刺眼的對象;他的猶太血統更令人不舒服,猶太人雖為數不多,但重視學業,畢業後成功致富者多,彼此很團結,但不怎麼融入法國民間社會,尤其不信奉耶穌基督這件事,一般被視為非我族類的異教徒。在有心人不斷挑起複雜微妙的民族情結後,德雷菲斯事件已被扣上「大是大非」、「國家中心思想」、「法蘭西榮耀」的激情口號選擇題。
而積極營救德雷菲斯的核心人物,包括哥哥馬丘、律師、記者馬札爾和副議長謝禾-蓋斯特納等人,除了多方蒐證外,也積極尋求知識分子的聲援。他們不約而同地找上左拉。完成《盧貢-馬卡爾家族》系列叢書的左拉,不僅在法國文壇享有極高的地位,更是國際級的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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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這份報紙是《自由世界》(La Libre Parole)。
[2] 這名人類測量學家,也是著名的鑑識專家是Alfonse Bertillon。
[3] Peretz, Gervais, Stutin (2012). The Secret File of the Dreyfus Affair. Alma éditeur.
想了解後續對一次大戰的影響,感謝好文。
有關這則專題,共有三篇文章,敬請期待參閱。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