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加的藝術之父
竇加創作之路深受兩人影響;一位是父親奧古斯特,另一位是新古典主義大師安格爾。
竇加出生於富裕家庭。祖父原籍法國,在那不勒斯發跡,先後從事證券經紀和銀行業。父親奧古斯特・竇加(Auguste De Gas)是家中長子,十幾歲時,來到巴黎就學,後來負責家族銀行在巴黎分行的經營。雖然一生經商,但父親始終對音樂和繪畫有濃厚的興趣。當竇加中學畢業,決定學畫時,他大表支持。竇加也不負眾望的進入法國美術學院。
表現優異的美術院學生,得通過考試奪得羅馬大獎,才能獲得公費留學的資格,前往羅馬深造。家境富裕的竇加沒有經濟的顧慮,父親這一系家族又長居義大利,或許因為如此優越的背景,他才進入學院一個學期,就中斷了學業,自行前往義大利,展開為期三年的學習之旅。這段期間,往返於那不勒斯、羅馬和佛羅倫斯之間,自律甚嚴地作畫,頻頻寄回習作給父親審閱。奧古斯特顯然擁有相當的藝術涵養與鑒賞力,能夠回饋清晰具體的意見,不斷給予支持鼓勵。
回到巴黎以後,他住進租來的畫室,與父親保持密切的聯繫。有段期間,每逢週一夜晚,父親會在協和廣場(Place de la Concorde) 附近的寓所舉辦沙龍。有一回,西班牙男高音羅倫佐・巴甘茲(Lorenzo Pagans)受邀到奧古斯特的沙龍演唱。這晚,馬奈夫婦也來了。馬奈和竇加是在羅浮宮臨摹大師作品而認識的,後來成為往來頻繁的家族摯友。
當晚,奧古斯特對於巴甘茲的演出極為著迷。他坐在歌手身旁屈身聆賞,全神投入;若曲目與曲目之間的間歇時刻拖長了,他會吆喝:「孩子們,我們浪費了寶貴的時光!」

有論者以為這幅畫算不上雙人肖像畫,覺得奧古斯特只是陪襯的角色。然而,以竇加偏好以不經意的角度進行觀察的習慣來說,我認為他假借了巴甘茲的表演,細膩地攫取父親十指交錯、亟欲把握餘生美好時光,但歷經風霜、已顯老態的形象。
奧古斯特逝世(1874)後,竇加在床頭掛上這幅畫,還以相同主題畫了另一個版本。後來巴甘茲走了,他又再畫了一次。也許對竇加來說,巴甘茲的離世,讓奧古斯特又死了一次,只有以曾經凝視父親的記憶來追悼懷念。
另一位帶給他重大影響是安格爾。
1855年初,時年二十一歲的竇加到中學同窗保羅・華爾邦松(Paul Valpinçon)家作客。保羅的父親愛德華・華爾邦松(Edouard Valpinçon)是知名的收藏家,也曾為竇加安排到知名的畫室學習。進了門以後,愛德華透露,安格爾稍早來過,提出希望愛德華出借他早年的作品《浴者》,在萬國博覽會展出,但是愛德華考量展覽會場為臨時性建築,安全堪虞而婉拒。竇加聽了,不可置信地抗議怎能讓法國藝術大師失望,也剝奪了大眾欣賞巨作的機會。在竇加心中,安格爾擁有神一般的地位。愛德華拗不過他的哀求,隔天帶竇加去見安格爾,表達同意作品的借展。

《浴者》 是年輕的安格爾獲得羅馬大獎後,在義大利畫的第一幅作品。在安格爾尚未在畫壇建立名聲前,愛德華・華爾邦松就以過人的鑑賞力,購得這幅作品,因而這幅畫又以《華爾邦松的浴者》名號,廣為人知。
安格爾稟持一貫纖細的筆觸,讓浴者的肌膚如白色床單被褥般的質地輕柔,像橄欖綠絲綢帘幕的光滑細緻。相較於與其他土耳其宮女系列的裸像畫,《華爾邦松的浴者》例外地排除色慾的元素。浴者靜靜地坐在床上,等待降缸浴池的水昇滿,準備入浴淨身。她立坐的姿態自然而穩重。順著從圓形浮雕獅頭口中潺潺流出的水,引導我們的視線從她的右腳、左腿、延伸而上到臀部、右手臂、頸部,最後到盤起髮絲的頭巾曲線。安格爾用簡約、毫不浮誇的構圖,完成了近乎人類之母的形態曲線。
《浴者》 完成近半世紀後,年輕的竇加把握與安格爾會面的時機,取出自己的畫,請大師指點。安格爾說:「年輕人,絕不要在現場寫生,要依照記憶和大師的複製版畫來畫⋯⋯要畫很多線條」 2 這段話,對竇加一生的繪畫信仰影響至深,也成了我們瞭解竇加作品的重要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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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Jean Sutherland Boggs, Douglas W. Druick, Henri Loyrette, Michael Pantazzi & Gary Tinterow (1998). Degas
(p.171).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2 Theodore Reff (1976). Degas – The Artist's Mind (p.43). The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Harp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