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梅爾，細緻的溫柔情懷 (十一 ) 科學的背後依然深不可測】

《天文學家》是維梅爾極少數單獨以男性為主角的作品。 畫中凝視天球儀的男子，多數學者認為他是安東尼．凡．雷文霍克 ( Anthonie van Leeuwenhoek, 1632-1723 )

雷文霍克在荷蘭歷史的地位極為崇高，他發明了顯微鏡並成為第一位觀察到細菌、微血管、肌纖維的科學家，因而被譽為光學顯微鏡與微生物學之父。

雷文霍克與維梅爾相識，兩人同年出生於台夫特（Delft），住家只隔幾條街。正因兩人素有交情，也強化了後人對於維梅爾運用光學儀器作畫的聯想。維梅爾死後，妻子申請破產，台夫特市政府一度指派雷文霍克擔任維梅爾遺產的管理人。

《天文學家》 光線的呈現並非維梅爾慣用的自然光，取而代之的是巴洛克昏黃的暖色調，帶著神祕的氛圍；這樣的呈現，彷彿與科學主題形成衝突性的對比，卻又呼應著天文宇宙的深不可測，是極有內涵的安排。

在構圖上，維梅爾所展現的平衡對應與嚴謹精準，依然令人嘆為觀止。

窗戶與椅子一左一右、一上一下兩兩相對，強化框羅主題的效果。藉由窗櫺線與椅子的框架線條的角度，我們不難發現維梅爾運用透視法定義景深。

同時，透視法的消逝點與對角線交會的中心點完美重疊，落在天文學家轉動天球儀的右手臂，其所延伸的平面，是畫家引領我們觀看的高度。

不僅如此，我們若從畫面頂端的中心點，分別朝左、右向下延伸；左邊沿著天球儀的球體邊緣、右邊則連結高櫃、掛畫一角與天文學家的背部輪廓向下延展，結合下方桌子邊緣的水平線，可以架構出穩定的等邊三角形。而畫家撐在桌邊的左手掌，恰好置於垂直的中心線上，也成為穩定畫面的重要力量。

後代學者對於這幅作品研究至深，場景中的所有物件幾乎都已被明確辨識，包含天文學家正在觀看的天球儀。所謂天球儀指的是一個天體的模型，藉以觀看各個星座的分布，以及這些星座相互對應的位置關係。

畫中的天球儀經考證後，確認是由弗萊明的製圖師與雕刻家約道庫斯．洪第烏斯 (Jodocus Hondius, 1563-1612) 所製作。

天球儀 (Celestrial Globe) 下方的金色圓形星座盤 (Astrolabe) 則來自荷蘭製圖師威廉．布勞 (Willem Jansz. Blaeu,1571-1638)。星座盤可以在不同地點，不同季節，預測或定位各個星系，常作為航海測量時使用的工具。

天文學家的桌上還有一本書，竟也被專門研究維梅爾和地圖學的藝術史學家 (James A.Welu) 找到出處。這是荷蘭幾何學與天文學家阿德里安．梅蒂烏斯( Adriaan Metius, 1571 -1635)所著，1621年第二版的《天文學與地理學》 (Institutions Astronomicae et Geographicae)。

攤開的書頁為第三章，提到「天文學的研究，應從上帝給的啟示出發，並以幾何學和機械工具的輔助來著手」成為這幅作品重要的指引，連結著維梅爾埋藏的另一條線索，也就是天文學家右後方畫中畫蘊含的內容。

這幅畫中畫，畫得很簡約，維梅爾在另一幅作品《寫信女人與女僕》可以看到比較清楚的樣貌。

畫中畫的主題為《發現摩西》，描述在埃及法老王下令處決希伯來男嬰的背景下，摩西母親為了避免兒子遭到殺害，因而將摩西置於籃子藏在河邊，之後幸運被來到河邊沐浴的法老女兒所救的故事。

摩西的主題在荷蘭很常見，原因之一是他們剛從西班牙帝國殖民下獨立，建立荷蘭共和國，自比如同摩西的帶領，來到上帝的應許之地。

此外，摩西也被視為古老科學的守護者。他曾是埃及王子，學習一切埃及人的智慧，卻又能敬神愛神，聽從上帝的指示，帶領以色列人走出埃及。這與桌上攤開的書頁，敘述「天文學的研究應從上帝的啟示出發」相互呼應。

因此，這不能當作一幅純粹紀錄科學家身影或工作的作品，而必須結合宗教的脈絡來賞析，象徵天文學家身後有摩西智慧的守護，依據上帝的啟示，銜接古、今的天文研究，並且將持續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