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於社會上維護道統的聲嘶力竭、或對特定信仰價值的要求、抑或對於她人角色的期待,一向抱持保留的態度。為什麼?個人的有限生命總要面對無常嚴苛的挑戰,又得掙扎於有如天羅地網的群體價值觀。於是,他(她)要不滿足他人期待,過著失去自我的人生;要不,像《末路狂花》的露易絲和賽爾瑪,堅持自我卻失去了生命。
《麥迪遜之橋》一開始就讓人潸然落淚,每一幕都充滿情感。
已屆中年的兄妹回老家處理母親的喪事。當律師告知母親遺囑要求火化,並把骨灰灑在鎮裡的羅斯曼橋時,兄妹不敢置信,因為父親生前早已買好比鄰而葬的墓地,約定死後一同長眠。哥哥不屑地認為母親應該年老失心瘋,否則怎麼會有如此荒唐的念頭?他揚言絕不執行遺囑。
此時,妹妹在母親遺物中找到給他們的一封信,透露她一段刻骨銘心的婚外情;他們更發現有幾本日記,全是紀錄短短四天的不倫之戀。兄妹無法相信在他們心目中如此傳統而慈愛的母親曾有離經叛道的過往,甚至毫不保留地傾訴她炙烈的愛欲。然而,在妹妹逐字讀信和日記的過程中,兄妹逐漸了解到,母親誠懇地揭露心路歷程,也彷彿帶他們走上一段自我洗滌梳理的道路,讓他們坦然面對各自複雜幽微、瀕臨破碎的人生。
回到1965年的夏天。父親要帶兄妹出門四天,參加一場小牛比賽。出發前,芬西絲卡一面聽著收音機的古典音樂,一面準備早餐。當大家陸續走到餐桌時,十六歲的女兒順手轉頻道到流行音樂電台。雖然他們習慣性地忽略母親的存在,但這不影響芬西絲卡隱藏起來的好心情,因為屬於自己的假期就要開始。
家人離開後,她泡了一杯冰茶,在陽台坐下來。此時卻來了一部貨卡,是迷了路的《國家地理雜誌》攝影記者羅伯。他帶著富有磁性的嗓音,詢問羅斯曼橋的位置。芬西絲卡對羅伯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提議帶他過去。
抵達橋邊後,羅伯開始勘察環境地形。看著他的身影,芬西絲卡感覺到自己有一股無法克制的騷動。她想多了解這渾身散發自由瀟灑氣息的男人,邀他回家吃飯。
她下廚時,他竟走過來幫忙切菜、挑菜;接著去車上拿啤酒,兩人邊喝邊做菜。男人自然而體貼的細微舉動,讓她受寵若驚。自認是典型村婦的芬西絲卡,對於以四海為家、行跡遍及五大洲的羅伯,充滿好奇。頻頻詢問他的旅遊經驗,了解他的世界觀。
反過來,浪跡天涯的羅伯也從芬西絲卡身上發現一股坦率質樸卻聰慧迷人的特質。她從羅伯所拍的照片,看出他有藝術天份,直言不必一味聽從雜誌社的要求,只拍一些沒有靈魂、缺乏特色的照片;她鼓勵他出自己的攝影專輯,成為一位藝術家。
芬西絲卡在這段邂逅找回自己,而羅伯則找到定錨的港灣。於是兩人陷入熱戀,如膠似漆。最後一天晚上,他提議兩人私奔。
羅伯:我一直思索自己何以要拍照?現在我發現,這好像是一條通往妳的道路。對!我的人生就是一趟朝你而行的旅程。
芬西絲卡:你確定嗎?你不能隨便說說。
羅伯:(停頓了一會兒,轉過身來說)在這渾沌的宇宙中,再也沒有比這更確定的事,而且就這麼一次,將來也不會再有了。
她未加思索地上樓收拾行李。但回到餐廳,羅伯察覺她的神情有異,問怎麼回事?
芬西絲卡:羅伯,你不懂,也沒有人會懂。當一個女人決定結婚,有了小孩,她就開始新的生活;但另一面來說,她自己的生命也嘎然而止。妳忙於家計,變成一位母親,一個妻子;妳藏起自我,認命認份,所以小孩得以成長;當他們從妳身邊離開,也帶走妳生活的點點滴滴。妳開始覺得,是該為自己做些事的時候,妳卻不記得自己要什麼,因為太久沒人提醒,連捫心自問也沒有。妳從沒想過自己可以決定。
羅伯:妳現在可以決定啊!
芬西絲卡知道,若果兩人一走了之,一切就會變調。
芬西絲卡:我要永遠占有!我想要像現在這樣愛你一輩子。你不懂嗎?如果離家出走,我們就會失去這份愛,因為我無法從過去的人生徹底消失,然後若無其事地重新開始。我想保有過去與未來。幫助我!幫助我保有你的愛⋯⋯
羅伯不願在倉促中給她壓力,說自己會待在鎮上一段時間,靜靜地等她。幾天後,在旁沱大雨的街上,他們再度相遇。請看這個片段。